鋼琴詩人 王俊傑

如果按照我們原本的期待，妹妹要在保母家待到明年的秋天，然後直接上公立幼稚園的中班。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最期待妹妹去華德福上課，不過就我們所知，華德福全台灣只有兩所學校，一所在宜蘭一所在台中，這不是我們負擔得起的生活。考量我們兩人的收入，和實際上妹妹能吸收的學習內容，我覺得一般的公立幼稚園很合乎我們的需求，因此希望妹妹能在保母家留到明年的秋天，然後直接去上公立幼稚園。不過自從妹妹的好朋友玉欣和肉圓去上幼稚園之後，她就常常念著想去上學，她喜歡聽故事、會開始自己看繪本（雖然只會看圖片），會模仿大人做筆記看書…，我們希望她慢慢學、慢慢長大，不過她卻有她自己想要的速度，所以我和俊傑討論了一番之後，覺得還是讓她去上幼稚園好了。

 

那麼該上什麼幼稚園呢？公立幼稚園現在還沒有辦法，那麼先找找私立。離家遠的、無法兼顧我們的工作和生活的，我們都得選擇放棄。比如說我們覺得陽明山的湖山國小附設幼稚園不錯，但是離家太遠了，以我們夫妻的能力就算能去讀一陣子，若不能持續，或者因此把我們的生活品質弄得太差、無法兼顧生活，那還是一開始就選擇放棄會比較好，以免必須換校而讓孩子出現適應上的困難。權衡之下，我們決定讓妹妹去她最想去的K校。雖然它很貴、是雙語學校，不過老師很親切、教學很活潑、可以讓孩子留得比較晚，硬體環境明亮安全，老師對孩子的健康和情緒都很照顧。

 

要去一個新環境，我們比上一次緊張。因為上一次去保母家，我們的引導不夠，讓妹妹至始至終都沒有辦法很喜歡去保母家，這讓我們學到教訓。因此這次，我們從上個月就開始問她去上幼稚園好不好？她當然是開心得不得了，要上課的前幾天，帶她去買新鞋、新衣、新的蠟筆和塗鴉本，讓她參加整理書包的工作…，反正就是要讓她期待去上學。

 

第一天上課，她照例賴床不肯起來，好話說盡才讓我順利幫她穿衣服、刷牙洗臉。上學的路上，她像一隻快樂的小麻雀，蹦蹦跳跳開心的走向學校。進教室前，我像所有的媽媽一樣，嘮嘮叨叨交代的很多事情，她很好奇周圍的一切，那種期待又喜悅的表情裡，沒有太多捨不得離開媽媽的味道。

 

我想起好多好多年以前，我第一次去小學上課的情景。視力不太好的媽媽，牽我走過池塘邊的小路去學校，那是一個天氣很好的秋天，我已經穿上從街上買來的制服，頭髮是前幾天媽媽花30塊錢帶我去街上的美容院剪的，一個很好笑的馬桶蓋造型。我像妹妹一樣，期待去學校，想要和讀三年級的姊姊一樣去上課、有很多同學。跟所有的媽媽比起來，我的媽媽很樸素、很安靜，當我們開始上第一堂課的時候，媽媽就站在漆著綠色油漆的大木格窗邊看我上課。我認真的聽老師上課的同時，常不時轉頭去偷偷看看媽媽還在不在，媽媽陪了我兩堂課，然後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我再回頭看到的是幽幽晃晃的樹影和其他幾個零零星星的還沒離開的家長，已經看不見媽媽的蹤影了。不過到了下課前，媽媽又出現在木格窗外，準備帶我回家吃中飯；媽媽這樣陪了我三天，才放心讓我跟著姊姊去上學。爾後媽媽上街買菜的時候，會每天來回各一次路過教室外，我常常期待上課的時候看見媽媽路過教室，她很少停下來喊我一下，應該是正在上課的關係吧，不過我這樣就夠了，我喜歡媽媽路過的身影，她讓我的小學一年級除了上課，多了一種小小的期待，還有媽媽真的出現時的那種微微的驚喜。

 

去上小學的第一年，媽媽在我心中留下許多再經過多少年也不會忘記的畫面，譬如綠色木格窗邊她安靜的聽我們上課的臉。而現在的妹妹就像當年的我，只是在未來的人生，不知道在她的心裡面，是不是也會留下許多關於我和俊傑的難忘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