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語對譯】這是我「堂」的啦!──王俊傑的台語創作專輯「甜蜜的負擔」 到我這一輩的,已經很難得聽到人說「阮堂的」。 「那是阮堂的啦!」在台語裡面,意思是「那是我同姓、同宗的啦!」──「國語人」可能會摸不著頭緒,「堂的」,是「堂姐弟」嗎?錯也錯也,若是「堂姐弟」,我們會說「那是我們叔伯的啦!」……「叔伯」很具體,就是叔叔和伯伯;「堂」也很具體,就是「堂號」這塊招牌,會寫在大廳門楣,刻在墓碑上面的。和我同一輩的,說「阮堂的」,可能已經很多人不知道意思了。 我的手機裡面,有兩筆「王俊傑」的號碼,為了要讓自己不會按錯,其中一筆「王俊傑」後面特別註明「同學」兩字。那是我國小隔壁班的同學「王俊傑」,在台北做刑警,老朋友大家久久邀出來一擺吃火鍋,俊傑仔貢獻的話題都是保證緊張緊張緊張、刺激刺激刺激的那種,去賓館外面等毒梟啦,從大湖公園把屍體拉起來啦,老奶奶不知到底為什麼跳樓……恐怖懸疑的劇情,都不過是像他一面閒聊一面在下火鍋料那般,家常便飯。這位「王俊傑 同學」,是我的朋友裡頭,最像從電視電影走出來的角色,嗯,可以演「天眼」的陳應龍喔。 這篇文字要介紹的「王俊傑」,不是好像從電視電影走出來的我的同學刑警王俊傑,是打「淡水走唱團」、「mirro 樂團」金光閃閃砰砰碰碰的舞台上走下來的我的馬拉音樂的頭家王俊傑。 「頭家?」沒錯(剉),整棵好好,不是廟裡丁錢收完擲杯擲出來的爐主頭家,是真的自己申請一支牌照掛一塊招牌朋友合股疊重本下去成立的公司,馬拉音樂。「幾歲人?……」 光覺元年,1977 1977年,劉家昌有寫一條歌,叫做「民國六十六年在台北」:「 我們生活在這裡 / 奮發在此時此地 / 要奉獻你自己 / 你的人生有意義 / 從民國六十六年起 / 每個人更加努力 / 縱然身處國難裡 / 爭氣讓外人看得起……」主唱的歌星叫銀霞,因為,我幼稚園畢業團體像裡面那粒阿妹妹頭,就是那年,我姐姐告訴理髮店的人說:「把她剪像銀霞那樣啦!」 叫人要奉獻自己,人生要有意義,這種內容的歌,現在的社會,只有剩宗教電視台有力氣唱吧。 俊傑說他是那年12月,在台北艋舺的西園醫院出生的,射手座。 那時候,他父親才十九歲,正青春,在大飯店在為人做料理,他母親剛剛二十,兩人不小心有這個孩子──按俊傑自己心裡在猜,可能是他母親發現有身孕時,過度緊張,太驚遑,想說吃藥看打胎打得掉沒,胡亂吃,去傷到他的視神經發育。 這個王家先上車後補票的長孫,從出世至今,眼睛都不曾張開過,醫生說是視神經萎縮,原因不明。國中以前,俊傑還有「光覺」,感覺得到四周圍是光或暗,知道眼前有東西在晃動,但是再怎麼更靠近張望,都看不出是什麼;國中以後,「光覺」愈來愈弱,漸漸要轉大人的少年,慢慢地收回去的光覺,彷彿兩條一出一入的旋律,交會在騷動的青春期,黑布將霧煞煞的世界整個蓋下來,將他留在一個更加純粹的時空之中。 這扇門關起來,那扇門開開,在眼睛看不見的黑嗎嗎裡,其他感官所接收的信息:聲音、觸覺、氣味、意念……特別銳、特別細、特別明。對這種和八字不能計較,娘胎帶來、先天的命運,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像布袋戲偶這樣肩膀邊晃邊顫動,用有迴音效果的嗓門仰天大笑:哇哈哈哈~~~~俊傑尊者,好厲害呀!不用開光點眼,心中就有一點靈~~~~然也!然也! 台北咖吶仔←→鹿港番婆庄 若不是去年「咖吶仔慶」去讓人piáng-piáng,大小老婆新聞都有出來哭,我們南部人,真的不知道「咖吶仔」那麼出名。 俊傑的表小弟,就是「咖吶仔慶」牽教出來的「小的」,在當地也是不小尾;俊傑的阿姑,環南市場賣菜賣得買三棟樓房。他們這個家族,其實是從鹿港番婆庄上來北部打拼的,「都市開基祖」是俊傑的阿公,一個人來台北,看到中興橋下淡水河邊土肥滋滋,墾地種菜擔去市場賣,又因為天生有研究心,優秀,會自己改良品種,所以在環南市場賣得嚇嚇叫。 1978年10月底,高速公路全線通車。咖吶仔和番婆庄,離得又更近。 抱回去番婆庄讓阿媽養育長大的俊傑,我問他,那時候的番婆庄有什麼氣味?──他說,有田,田土和工廠摻摻一起的氣味,他現在有時沒事沒來由的還會突然間聞到那種氣味,好像突然間回到某一個點去。工廠在融銅 ,小孩子不注意,地上會去踏到拋磨下來的銅屑……那時候的他,不知道自己和別人不一樣,伯公的三合院,矮牆翻過就是頂番國小,有出太陽的時候,他在埕裡騎腳踏車,逛來逛去……「你眼睛沒看見,也會騎腳踏車喔?」「會哪,我還會爬樹、爬屋頂呢! 」俊傑曾和其他看不見的朋友們討論過這個現象,他們的感覺,似乎是進去啟明學校,受訓練使用手杖以後,小時候本來有的一些能力,後來全都變不見了。不過,也不一定,有一些能力,就像小嬰兒的囟門,長大總是會關起來吧,我想。 「番婆庄」即個地號,台灣好幾個地方都有,但是俊傑小時候所住的鹿港鎮「頂番婆」,我是上網查資料之後才知道,那裡是台灣「小五金」製造業的重鎮,「水龍頭」的故鄉,原來,融銅 、電鍍、排入田溝的廢水,俊傑的老爸後來回去就業,在工廠做翻砂……俊傑說的那些氣味、那些空氣,一下,對應到這些現實情景,從微微涼風裡鍍過來。 (註:「大五金」是在說鋼板、鐵條,大件的各種類型的鋼鐵材料;「小五金」包括建築五金、家庭五金、各種工具等等) 隔代的老台灣 1977年次的少年仔,對台語、台語歌,怎麼還能那麼有sense? 俊傑說,因為他從小從阿公那裡,接觸到很多老台灣……原來如此啊,俊傑的記憶空間裡面,所裝的「老台灣」,份量與質量,是會讓人吃一驚的──我可以這樣解釋吧,呵呵,那是因為他有一個外接硬碟,他阿公。 阿公疼大孫,常常會講古給俊傑聽,講很多他的時代的故事。阿公愛喝高梁,喝的時候,都叫大孫在旁邊坐,陪他。還沒醉的時候,阿公人靜靜的,愈喝愈茫,就開始講過去……啊,他們的祖先有三兄弟,在唐山做強盜,跑路來台灣置產,所以他們都會武術,曾祖父如果喝醉酒,就會打拳……啊,日本時代的學生是怎麼讀書,那時候的社會風氣是怎樣喔……啊,國民政府剛來台灣的時候,那時,阿公去當兵,和其他營區的台灣兵一起絕食抗議喔…… 前幾年,阿公老去了,在那之前,他們兩個人喝高梁,坐著靜靜的,久久出一個聲,說一兩句,好像是沒什麼要緊的五四三,又好像有什麼深深的涵意在裡面。 沉甕底的「老台灣」,在阿公酒後的心聲裡,以故事、傳奇的形式,一點一滴從孫子的耳朵流進心肝裡。「底層」的台灣、庶民的台灣,就是每天浸在裡面的生活:收音機裡的講古、台語老歌、日本演歌、過年過節阿公放給神明聽的北管,是他最早接觸到的音樂,聽力、記憶力特別好的俊傑,電視布袋戲的歌每條都會唱,連廟裡法師觀乩童犖犖長碎碎唸的咒,竟然也背得起來。 有一天,俊傑的爸爸從夜市買一台一千塊錢的電子琴回來,可以彈、又可以聽AM電台的那種──他摸沒幾下,就會邊彈單音邊唱歌;小學一年級,沒人教,就會右手彈旋律,左手配伴奏…… 八十八鍵與四條弦 八歲,俊傑離開番婆庄,到台北啟明學校入學,開始過團體生活,認識其他視障的朋友。他的音樂生涯,也從認鋼琴的「中央Do」開始,點字譜一小節、一小節慢慢地吞,在沒錄音機輔助的情形下,老師所示範的樂句,都要靠頭腦硬記。受日本教育的鋼琴先生,學生彈不對筆馬上從手指頭敲下去,甚至直接拿菸燙,如果彈不好馬上罵,罵得學生像龜兒子……雖然上課是如此,但是私底下對學生很好,嚴格的訓練,是要讓基礎打得穩,將來發展會順利。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在這個世間所能依靠佮站立的,到底還是一項實實在在的工夫啊。 俊傑希望可以走「理論作曲」的路,不過,這個科系需要寫譜,一般大專院校並沒有對盲生開放。國中的時候,家裡不能再供應他學鋼琴,但是他考藝專的心意已決,不管,提出勇氣去找一位女老師,看老師評斷他是不是一塊學音樂的料,是不是能夠免費教他鋼琴、大提琴,讓他能夠以主修大提琴、副修鋼琴的選項,去考試──老師肯定他的質,真的兩項樂器免費教他兩年,幫助他到考上藝專…… 我第一次看到俊傑,就是在光夏學姊的演唱會,那首「情節」:「十二月的陽光下 / 我轉頭看你的側臉 / 你的聲音猶如盪漾在微風中的一首歌 / 啦啦啦……」間奏的時候,旁邊一個面無表情的年輕人,眼睛閉著,膝蓋夾著大提琴在那邊坐禪,音樂進行到了他的時候,琴弓拿起來,開始 拉那條好美、好美的線條,十二月的陽光和風,在空中在曬、在吹,這條大提琴拉出來的線條是在地上流、在出泉的心井裡游。 其實,當年,俊傑會選大提琴,因為以為它最簡單,只有四條弦,而且,對一個盲人來說,「單線條」的樂器較好掌握,不像鋼琴有八十八鍵,複雜。準備考試的它,就下性命把自選曲「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組曲」練起來放著,後來才知道,和他同樣想法、選擇大提琴的人,很多,他幸好有過關。 藝專中輟生 俊傑真心所熱愛的是「理論作曲」,因為這樣,在進入藝專之前,他在吸收東西像章魚的八條鬚,想要的,一定抓來嚼得片甲不留……小學四年級,電台的古典音樂節目,就只有中廣的李蝶菲和趙琴,難得教育電台有一個講樂理的節目,他一定按時收聽。小學六年級開始會交女朋友以後,同校一個對他有情意的弱視女同學,竟然讓人花兩年的時間,為他將《基礎樂理》打成點字,現在想起來自己也知道苛酷。國中的時候,有一個音樂班出身、師大音樂系的「報讀姊姊」(一星期三次,為盲生唸自修、聯考題、課外書等等)為他服務,他請那個姊姊將音樂科系相關的書單開給他,將內容讀給他聽……除了音樂專業方面的知識,各種課外讀物,透過點字或者是報讀,接觸也真廣,並不是音樂以外的東西都沒在摸,練好指定曲、自選曲就準備要讀音樂系的態度。 不過,就算是如此,一個眼睛看不到的人,要讀書還是比明眼人困難。就以共同科目來說好了,等他們收到點字書或是錄音帶的時候,通常都已經是學期中了,進度要全部跟上很吃力。 藝專二年級的時候,俊傑的父親得胰臟癌,他也因為曠課四十五節,乾脆辦休學,出去社會蹓一蹓,做場賺錢,譬如喪事的場,國樂加大提琴的組合,一個人領一千,譬如康樂晚會、餐會、酒吧……他開始累積舞台經驗,也開始大量聽英語歌。等他在外頭蹓了一年,回來校園,已經完全不適應,勉強再稱半年,就走自己的路去了。 黑黑暗暗,路是要怎麼走呢?俊傑知道,古典音樂在台灣的舞台有限,有一次他聽人說起,某某人、某某人,是流行音樂界編曲很厲害的高手,使用機器熟得都不用眼睛看──這個別人聽來可能沒什麼、臭屁臭屁而已的信息,在他的心底卻興起很大、很大的盼望,他認為,他一定也做得到,就從這樣,心一橫,開始學MIDI。 那時候,家裡欠用錢,他可以說是窮得要給鬼抓,但是那時候的女朋友,一個「帥妹」,竟然買一台ROLAND-RD-500 電鋼琴、8軌硬碟錄音座、編曲機……送他,幫伊跨過張羅機器的門檻,門推開,進入一個新的世界。 (插話:聽俊傑講到這段,淚珠簡直要滾出來~~蒼天啊,咱怎會遇不到這種貼心的,只有凝心的有……) 解放,黑暗之光 自古至今,在我們這顆地球,不知有多少眼睛看不見的人來出生,從生到死,坎坎坷坷度過他們的人生。 兩百年前的法國人Louise Braille(1809-1852),三歲的時候因為跌倒而失明,父母送他去盲人學校,在那個年代,眼盲的孩子要讀書,都是靠雙手摸凸出來的字母,一字一字慢慢摸、慢慢讀,這種讓盲人摸著讀的書,字母不能太小塊,所以每本都重鎚鎚,而且貴蔘蔘。Braille 親身體會到盲人的孤獨,感受到只有書本,才得以解放盲人的心靈。少年的Braille,將軍事通信在用的字碼加以轉化,發明凸點式的點字閱讀系統。 兩百年前一粒初心本願的種子,一直生長、發展,上世紀和進步快速的電腦科技匯流以後,今天的視障朋友,在文字的接觸和吸收方面,已經方便得多。俊傑自己就說,以早他若要寫情書或是日記,點字點沒幾個字就一張紙去了,現在,透過盲用電腦的中文語音合成器,他就可以聽到電腦所顯示的資訊內容。 我常常接到俊傑或是美賢同音錯別字連篇的mail,讀起來有另外一種趣味;我在msn上面遇到俊傑,假使他若再像年輕時那樣把妹仔,人家妹仔一定不知道他是一個眼睛看不見的人。是說,現在俊傑的心都在一個又更小的妹仔那裡──女兒敬筑,他知道,將來連敬筑的家庭聯絡簿,只要掃進去電腦,他都可以讀得到。 算來,我們淡江的啟明社佮盲生資源中心,在這方面是很有貢獻的。藝專時代讓俊傑翹首等待的教科書點字冊,就是淡江盲生資源中心的工作。現在世界獨一無二的Windows版中英文盲用電腦資訊系統,配合個人電腦、點字觸摸顯示器、中文語音合成器、中英文點字轉譯系統、「視窗導盲鼠」、視障資訊網路架構與無障礙全球資訊網,也都是淡江的工作團隊在研發。 因為有電腦,俊傑才能確實將自己的作品記錄下來,也才能把他對音樂的想法,透過編曲或是其他的形式,貫徹一致表現出來,在短短的時間裡面,不用費太多人力,就能將事情來完成。 台語歌的老枝和新芽 1998年,蔡振南在TVBS主持「台灣南歌」節目,那是台灣第一個有系統介紹台灣歌謠的節目,俊傑做三年的Band Leader,每個星期愛快快將製作單位送來的老歌錄音帶,馬上編曲出來,準備給樂團落演奏。俊傑這個年輕人,有合南哥的氣味;南哥這個「多桑」級的人物,和俊傑有一份有情有義有菸味的、感心的相連。 2002年,蕭福德帶陳明章去女巫店看mirro樂團的表演,團長俊傑左手在彈samba的節奏,右手拿手機接一通電話,電話講一半,頭一別過去合聲照唱,俊傑彈keyboard的功夫,配得「神乎其技」四字。自從那次陳老師和「阿傑」認識之後,開始音樂上的合作,俊傑擔任淡水走唱團的鍵盤手,也參予音樂製作的工作,包括民視連續劇「慾望人生」專輯、黃妃的「非常妃」、 許景淳「愛河月光」、「陳明章 土地精選」……等等。 從十七八歲出來走場奔波,至今,俊傑早就是不用眼睛的編曲高手,不過,他還是這樣看,編曲是高級的捆工和裝潢,雖然他可以將工作做得漂亮,但是目前,他最最想的,是做一個創作者、一個歌手。 2005年,俊傑在風潮發他的鋼琴創作專輯「顏色-俊傑的印象音符」,其實,也正剛好這同一年,俊傑覺得──他應該可以唱歌,嗯,不對,是,一定可以唱歌! 這張創作專輯「甜蜜的負擔」,六首台語歌,兩首演奏曲,簡簡單單,沒有奇巧的編曲,就是錄音室裡的俊傑和STEINWAY大鋼琴,自彈自唱,現彈現唱。 俊傑對台語歌的想法很寬,他認為,台語歌應該要和主流的聲音接軌,要找新的聲音,不應該都只有某一個型、某一種款式。他不是在不了解舊傳統的肥土之下,提出如此的見解;從他的見解所孵出來的他的作品,是不是可以讓聽歌的耳朵有新的感受,那是留給聽眾朋友去慢慢品嘗的。俊傑希望透過這張專輯,隨緣,邊走邊看邊感覺,和大家交朋友,也期待去交到自己都想不到的朋友,有意外的歡喜。 這張趁老婆回去娘家做月子的時候,守在錄音室錄出來的專輯,是俊傑「娶某後,生囝前」、人生一個重要崁站的註記,俊傑說,這是一張獻給女性的專輯。身為女性的我,最後來點一條「詞」吧,因為頁面沒設定放歌,大家還是去買專輯! 「人」 ◎詞曲 王俊傑 每一個人的心中 都有一個夢 一個夢每一人都在煩惱 夢會不會變成空 變成空無論你怎麼用心計較 用心計較你總是禁不得餓 禁不得餓無論你多有出頭 多有出頭你總是會老 總是會老喔~~ 喔~~ 總是想不懂 總是想不完 每一人 他的心中 都有一個夢 一個夢每一人 每天煩惱 夢會不會變成空 變成空有人每日打拼 有人一直做憨工有人想孔想縫 有人裝懶懶 裝懶懶有人有錢 有人貧窮 有人煩惱 有人快活有人面憂面結 心中真鬱卒有人滿面春風 走路都有風喔~~ 喔~~ 人真難說喔~~ 喔~~ 人有千百萬種 喔~~ 喔~~ 人真難說喔~~ 喔~~ 人有千百萬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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