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你是新朋友,期盼你可以回頭看看前面幾集的故事,我不想要你只看了這一集而斷章取義,那絕不是我的初衷,所有一路陪伴的老朋友們,讓我們一起分享這暫時的結束吧。
在這一集裡,我為自己點了一首歌,那是黃俊雄布袋戲的一首知名歌曲〈冷霜子〉。我當然沒有如歌詞裡所說的變成黑暗的世界,也沒拋棄心愛的人,離開故鄉去流浪,但就是覺得這首歌很有意思,很能代表我某一個階段的樣貌,所以自己唱了一個版本與大家同樂。
 
他與我就在這一集要暫時告一個段落了,一切當然都還沒有結束,所有的一切都還很自然的繼續發展著,只是他的人生、我的人生,似乎都在這一刻暫時得到了安靜與歇息的空間。未來的日子絕對不會僅止於如此,這暫時的寧靜可能是留給我們蓄積能量而已,我深刻的明白,他與我將在未來的日子裡,發展出更多的故事,只不過無常將為我們帶來怎樣的驚喜,就得靠我們彼此的心量與福報了。
 
感謝所有與我從第一集就一同分享至今的朋友們,感謝淑玲師姐給我這樣的提議,讓我提起相當的勇氣說了這些故事,我在這一集又一集的書寫過程中,情緒有很大的轉變,應該說我有許多的抒發與沉澱,在第五集時,我一度情緒變得很淡然,甚至有些寫不下去了。因為這個機會,讓我很誠實的面對他與我的所有點滴,而今再回頭看去,我自身對於他與我的關係,早有很不同的心境轉折。
 
我八歲離家到啟明學校讀書,從此離家越來越遠,但負擔卻越來越重,直到我婚後,這一切又起了很奇特的變化。在一個不明確的瞬間,在一條不確定的絲線的牽引之下,我早已不太確定,那還是不是我的家,但我們的關係漸漸變得自在且不再有壓力,彼此在不同的角度裡生活著,在需要的時刻誠實交會,我真的要很感謝的說句話,這是我最幸福且堅定的日子。
 
面對著女兒敬筑慢慢成長的日子,我經常在想父親對我教育子女,是否也有些影響?經過很長的時間,我發現我越來越像阿公,很慶幸沒有在這部分受到父親太多的影響,反倒是承襲了阿公那種沉穩認真的態度。或許也有些自誇,但我總覺得我有青出於藍更勝於藍的樣貌。大概是如同前幾集所說過的,我ㄧ直盼望有一個自己的家,也想認真的經營那屬於自己的家,所以面對老婆或小孩,總都是戒慎恐懼的,很努力的將心中的遠景,用最實際的方式實現出來,所以才會在前面提到這是最幸福的一段日子。
 
我老婆的父親一共養育了四個女兒,岳母眼睛和我一樣視障,她們四姐妹個個孝順,而且對家裡都非常有向心力,就算是嫁出去的大姐與老婆,對家裡依然非常有責任感,相對於我與兩位弟妹比起來,那就比較像是個自爬山努力了。更進一步說,除了我很幸運的擁有一個家以外,弟妹好似仍舊受著父母延續的共業所影響,可以說還是很習慣顛沛流離的日子。
 
你大概對於我用「顛沛流離」這四個字有些難以理解,這樣說吧,我們三兄妹在很長的日子裡,都過著各自不太有交集的獨立生活,我幸運的達成了有個家的心願,弟妹的心中怎樣想則是不得而知,但至少可以肯定,那縷成長過程所養成的不確定感,依然深深的影響著他們、牽引著他們,就算是跟我住在一起很長一段時間的小妹,也還是依然如此。
 
老婆的父親一輩子窮困,人生也沒什麼大起大落,他性格純樸簡單,不想太多的性格讓他少去很多煩惱,雖說窮困但現在也有一個屬於自己遮風避雨的家,同時也將四個女兒養育得成材、孝順。他唯一讓女兒們看不下去的,便是愛賭點小錢,然後凡事一副漫不在乎的樣子,但若是有在社會走跳過的朋友,你可能會跟我一樣,覺得這實在算是不錯了,該知足才是了。
 
反觀父親年輕時可是賺進大把鈔票的人,卡車司機每月十幾萬起跳的收入,雖說是辛苦錢,但養家活口甚至留下一棟房子,應該都不是件困難的事情,且若如我想的能夠留下一棟房子,那今天所寫的故事內容,大概有很大的不同了。千萬別說我用太物質的語言來說這事情,那房子的背後所隱藏著的是無盡的深意,絕非是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而已,就算只是個遮風避雨的地方,也將創造出極大的作用。
 
不過就算是父親曾經賺了那許多錢,至今留下的,卻是自己的卡車賣掉了、子女長期流散於不同地方。他也過著算是孤獨的日子,當然他變成身心障礙者是件憾事,但我卻想引用一句成語來形容:「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他現在過著什麼事都不是他掌控的日子,他的錢都交給阿姨去運用,我反正負責每月將固定數額的錢匯入他的戶頭,看來他不只腳不方便,還很沒尊嚴,但換個角度想卻也不是如此。過去父親必須為三餐而煩惱,長期在家閒晃,絕對比現在放無薪假的人還要可憐,若他的腳沒有發生這個意外,遇到現在這般不景氣的時局,我想他可能要去當乞丐了。
 
可是現在的父親,從三餐到生活起居,沒有一件是需要他來煩惱,更不須煩惱錢從哪裡來,煩惱明天的工作在哪裡,各位看倌也一起換個角度想,此時的他像不像是安樂王?哈!
 
上天真是待我們父子不薄,他受了傷便瞬間成了安樂王,我手握他的經濟大權,這錢當然是他的傷痕換來的,但卻也讓我有幾年喘息的日子,不然這景氣真會叫我們父子兩敗俱傷啊。
 
因無所住而生其心──這是佛陀在金剛經裡對我們的開示。願消三障諸煩惱,願得智慧真明瞭,普願罪障悉消除,世世常行菩薩道──這是菩薩對我們的開示。
面對千流萬轉的業因與果報,我們父子兩雖不知未來如何,但我們倘若都能發願放下,那肯定是海闊天空的日子。樂觀主義者的我肯定相信,那是他的福報,更是我的福報。父親和我皆是眾生,願我能不念舊惡不憎惡人,當然也願父親能安貧守道,惟慧是業,那此生功課則安全過關。
 
《附註》:
父親在這生病的過程,確實也悄悄的改變著,只是習氣弄人,誰也不知道未來的日子裡,有沒有人會被考驗去。我在父親的事件中也改變許多,若說我過去受了他什麼影響,那大概就是和他一樣浪漫,我也曾賺進大把鈔票,也與他相同什麼都沒留下。而今他為我上了一堂課,我也為他上了一堂課,他獲得什麼我不能確定,我可以跟大家分享的是,我的人生更加堅定、更加寬容,而且更加自在。他與我是真實人生的一個故事,是許多人都類似卻又不盡相同的故事,我們的日子在來不及留神間便流過了,若你是我或是他,而今你的心情又將會如何,是沮喪或勇敢,是悲傷或堅強,是麻木或者憤怒,是平靜還是無情,總之我說夠了且滿足了,那看倌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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